淮阴侯列传原文及翻译
淮阴侯列传原文及翻译如下: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经商)。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同褥)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侯韩信,是淮阴人。当初为平民百姓时,贫穷,没有出众的德行,不能够被推选去做小吏,又不能做买卖维持生活,经常寄居在别人家吃闲饭,人们大多厌恶他。曾经多次前往下乡南昌亭亭长处吃闲饭,接连数月,亭长的妻子嫌恶他,一早把饭煮好,在床上就吃掉了。开饭的时候,韩信去了,却不给他准备饭食。韩信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最终离去不再回来。韩信在城下钓鱼,有几位老大娘漂洗涤丝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见韩信饿了,就给韩信吃饭。几十天都如此,直到漂洗完毕。韩信很高兴,对那位大娘说:“我一定会有重重地报答您的时候。”大娘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你报答吗?”《淮阴侯列传》《淮阴侯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出自《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本传记载了西汉开国功臣韩信一生的事迹。
史记 淮阴侯列传的翻译
翻译正文
淮阴侯韩信是淮阴人当初为平民百姓时贫穷没有好品行不能够被推选去做官又不能做买卖维持生活经常寄居在别人家吃闲饭人们大多厌恶他曾经多次前往下乡南昌亭亭长处吃闲饭接连数月亭长的妻子嫌恶他就提前做好早饭端到内室床上去吃开饭的时候韩信去了却不给他准备饭食韩信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居然离去不再回来
韩信在城下钓鱼有几位老大娘漂洗涤丝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见韩信饿了就拿出饭给韩信吃几十天都如此直到漂洗完毕韩信很高兴对那位大娘说我一定重重地报答老人家大娘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你报答吗
淮阴屠户中有个年轻人侮辱韩信说你虽然长的高大喜欢带刀佩剑其实是个胆小鬼罢了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低下身去趴在地上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满街的人都笑话韩信认为他胆小
等到项粱率军渡过了淮河韩信持剑追随他在项粱部下却没有名声项粱战败又隶属项羽项羽让他做了郎中他屡次向项羽献策以求重用但项羽没有采纳汉王刘邦入蜀韩信脱离楚军归顺了汉王因为没有什么名声只做了接待宾客的小官后来犯法判处斩刑同伙十三人都被杀了轮到韩信他抬头仰视正好看见滕公说汉王不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功业吗为什么要斩壮士滕公感到他的话不同凡响见他相貌堂堂就放了他和韩信交谈很欣赏他把这事报告汉王汉王任命韩信为治粟都尉汉王并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出奇超众的才能韩信多次跟萧何谈话萧何认为他是位奇才
到达南郑各路将领在半路上逃跑的有几十人韩信揣测萧何等人已多次向汉王推荐自己汉王不任用也就逃走了萧何听说韩信逃跑了来不及报告汉王亲自追赶他有人报告汉王说丞相萧何逃跑了汉王大怒如同失去了左右手过了一两天萧何来拜见汉王汉王又是恼怒又是高兴骂萧何道你逃跑为什么萧何说我不敢逃跑我去追赶逃跑的人汉王说你追赶的人是谁呢回答说是韩信汉王又骂道各路将领逃跑了几十人您没去追一个却去追韩信是骗人萧何说那些将领容易得到至于像韩信这样的杰出人物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人大王果真要长期在汉中称王自然用不着韩信如果一定要争夺天下除了韩信就再没有可以和您计议大事的人了但看大王怎么决策了汉王说我是要向东发展啊怎么能够内心苦闷地长期呆在这里呢萧何说大王决意向东发展能够重用韩信韩信就会留下来不能重用韩信终究要逃跑的汉王说我为了您的缘由让他做个将军萧何说即使是做将军韩信一定不肯留下汉王说任命他做大将军萧何说太好了于是汉王就要把韩信召来任命他萧何说大王向来对人轻慢不讲礼节如今任命大将军就像呼喊小孩儿一样这就是韩信要离去的原因啊大王决心要任命他要选择良辰吉日亲自斋戒设置高坛和广场礼仪要完备才可以呀汉王答应了萧何的要求众将听到要拜大将都很高兴人人都以为自己要做大将军了等到任命大将时被任命的竟然是韩信全军都感到惊讶
任命韩信的仪式结束后汉王就座汉王说丞相多次称道将军将军用什么计策指教我呢韩信谦让了一番趁势问汉王说如今向东争夺天下难道敌人不是项王吗汉王说是韩信说大王自己估计在勇敢、强悍、仁厚、兵力方面与项王相比谁强汉王沉默了好长时间说不如项王韩信拜了两拜赞成地说我也认为大王比不上他呀然而我曾经侍奉过他请让我说说项王的为人吧项王震怒咆哮时吓得千百人不敢稍动但不能放手任用有才能的将领这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项王待人恭敬慈爱言语温和有生病的人心疼的流泪将自己的饮食分给他等到有的人立下战功该加封进爵时把刻好的大印放在手里玩磨的失去了棱角舍不得给人这就是所说的妇人的仁慈啊项王即使是称霸天下使诸侯臣服但他放弃了关中的有利地形而建都彭城又违背了义帝的约定将自己的亲信分封为王诸侯们愤愤不平诸侯们看到项王把义帝迁移到江南僻远的地方也都回去驱逐自己的国君占据了好的地方自立为王项王军队所经过的地方没有不横遭摧残毁灭的天下的人大都怨恨百姓不愿归附只不过迫于威势勉强服从罢了虽然名义上是霸主实际上却失去了天下的民心所以说他的优势很容易转化为劣势如今大王果真能够与他反其道而行任用天下英勇善战的人才有什么不可以被诛灭的呢用天下的城邑分封给有功之臣有什么人不心服口服呢以正义之师顺从将士东归的心愿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击溃呢况且项羽分封的三个王原来都是秦朝的将领率领秦地的子弟打了好几年仗被杀死和逃跑的多到没法计算又欺骗他们的部下向诸侯投降到达新安项王狡诈地活埋了已投降的秦军二十多万人唯独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得以留存秦地的父老兄弟把这三个人恨入骨髓而今项羽凭恃着威势强行封立这三个人为王秦地的百姓没有谁爱戴他们而大王进入武关秋毫无犯废除了秦朝的苛酷法令与秦地百姓约法三章秦地百姓没有不想要大王在秦地做王的根据诸侯的成约大王理当在关中做王关中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大王失掉了应得的爵位进入汉中秦地百姓没有不怨恨的如今大王发动军队向东挺进只要一道文书三秦封地就可以平定了于是汉王特别高兴自认为得到韩信太晚了就听从韩信的谋划部署各路将领攻击的目标
八月汉王出兵经过陈仓向东挺进平定了三秦汉二年(前205)兵出函谷关收服了魏王、河南王韩王、殷王也相继投降汉王又联合齐王、赵王共同攻击楚军四月到彭城汉军兵败溃散而回韩信又收集溃散的人马与汉王在荥阳会合在京县、索亭之间又摧垮楚军因此楚军始终不能西进
汉军在彭城败退之后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叛汉降楚齐国和赵国也背叛汉王跟楚国和解六月魏王豹以探望老母疾病为由请假回乡一到封国立即切断黄河渡口临晋关的交通要道反叛汉王与楚军订约讲和汉王派郦生游说魏豹没有成功这年八月汉王任命韩信为左丞相攻打魏王豹魏王把主力部队驻扎在蒲坂堵塞了黄河渡口临晋关韩信就增设疑兵故意排列开战船假装要在临晋渡河而隐蔽的部队却从夏阳用木制的盆瓮浮水渡河偷袭安邑魏王豹惊慌失措带领军队迎击韩信韩信就俘虏了魏豹平定了魏地改制为河东郡汉王派张耳和韩信一起领兵向东进发向北攻击赵国和代国这年闰九月打垮了代国军队在阏与生擒了夏说韩信攻克魏国摧毁代国后汉王就立刻派人调走韩信的精锐部队开往荥阳去抵御楚军
韩信和张耳率领几十万人马想要突破井陉口攻击赵国赵王、成安君陈余听说汉军将要来袭击赵国在井陉口聚集兵力号称二十万大军广武君李左车向成安君献计说听说汉将韩信渡过西河俘虏魏豹生擒夏说新近血洗阏与如今又以张耳辅助计议要夺取赵国这是乘胜利的锐气离开本国远征其锋芒不可阻挡可是我听说千里运送粮饷士兵们就会面带饥色临时砍柴割草烧火做饭军队就不能经常吃饱眼下井陉这条道路两辆战车不能并行骑兵不能排成行列行进的军队迤逦数百里运粮食的队伍势必远远地落到后边希望您临时拨给我奇兵三万人从隐蔽小路拦截他们的粮草您就深挖战壕高筑营垒坚守军营不与交战他们向前不得战斗向后无法退却我出奇兵截断他们的后路使他们在荒野什么东西也抢掠不到用不了十天两将的人头就可送到将军帐下希望您仔细考虑我的计策否则一定会被他二人俘虏成安君是信奉儒家学说的刻板书生经常宣称正义的军队不用欺骗诡计说我听说兵书上讲兵力十倍于敌人就可以包围它超过敌人一倍就可以交战现在韩信的军队号称数万实际上不过数千竟然跋涉千里来袭击我们已经极其疲惫如今像这样回避不出击强大的后续部队到来又怎么对付呢诸侯们会认为我胆小就会轻易地来攻打我们不采纳广武君的计谋
韩信派人暗中打探了解到没有采纳广武君的计谋回来报告韩信大喜才敢领兵进入井陉狭道离井陉口还有三十里停下来宿营半夜传令出发挑选了两千名轻装骑兵每人拿一面红旗从隐蔽小道上山在山上隐蔽着观察赵国的军队韩信告诫说交战时赵军见我军败逃一定会倾巢出动追赶我军你们火速冲进赵军的营垒拔掉赵军的旗帜竖起汉军的红旗又让副将传达开饭的命令说今天打垮了赵军正式会餐将领们都不相信假意回答道好韩信对手下军官说赵军已先占据了有利地形筑造了营垒他们看不到我们大将旗帜、仪仗就不肯攻击我军的先头部队怕我们到了险要的地方退回去韩信就派出万人为先头部队出了井陉口背靠河水摆开战斗队列赵军远远望见大笑不止天刚蒙蒙亮韩信设置起大将的旗帜和仪仗大吹大擂地开出井陉口赵军打开营垒攻击汉军激战了很长时间这时韩信张耳假装抛旗弃鼓逃回河边的阵地河边阵地的部队打开营门放他们进去然后再和赵军激战赵军果然倾巢出动争夺汉军的旗鼓、追逐韩信、张耳韩信、耳新已进入河边阵地全军殊死奋战赵军无法把他们打败韩信预先派出去的两千轻骑兵等到赵军倾巢出动去追逐战利品的时候就火速冲进赵军空虚的营垒把赵军的旗帜全部拔掉竖立起汉军的两千面红旗这时赵军已不能取胜又不能俘获韩信等人想要退回营垒营垒插满了汉军的红旗大为震惊以为汉军已经全部俘获了赵王的将领于是军队大乱纷纷落荒潜逃赵将即使诛杀逃兵也不能禁止于是汉兵前后夹击彻底摧垮了赵军俘虏了大批人马在泜水岸边生擒了赵王歇
韩信传令全军不要杀害广武君有能活捉他的赏给千金于是就有人捆着广武君送到军营韩信亲自给他解开绳索请他面向东坐自己面向西对坐着像对待老师那样对待他
众将献上首级和俘虏向韩信祝贺趁机向韩信说兵法上说‘行军布阵应该右边和背后靠山前边和左边临水’这次将军反而令我们背水列阵说‘打垮了赵军正式会餐’我等并不信服然而竟真取得了胜利这是什么战术啊韩信回答说这也在兵法上只是诸位没留心罢了兵法上不是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吗况且我平素没有得到机会训练诸位将士这就是所说的‘赶着街市上的百姓去打仗’在这种形势下不把将士们置之死地使人人为保全自己而战不可如果给他们留有生路就都跑了怎么还能用他们取胜呢将领们都佩服地说好将军的谋略不是我们所能赶得上的呀
于是韩信问广武君说我要向北攻打燕国向东讨伐齐国怎么办才能成功呢广武君推辞说我听说‘打了败仗的将领没资格谈论勇敢亡了国的大夫没有资格谋划国家的生存’而今我是兵败国亡的俘虏有什么资格计议大事呢韩信说我听说百里奚在虞国而虞国灭亡了在秦国而秦国却能称霸这并不是因为他在虞国愚蠢而到了秦国就聪明了而在于国君任用不任用他采纳不采纳他的意见果真让成安君采纳了你的计谋像我韩信也早被生擒了因为没采纳您的计谋所以我才能够侍奉您啊韩信坚决请教说我倾心听从你的计谋希望您不要推辞广武君说我听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俗话说‘狂人的话圣人也可以选择’只恐怕我的计谋不足以采用但我愿献愚诚忠心效力成安君本来有百战百胜的计谋然而一旦失掉它军队在鄗城之下战败自己在泜水之上亡身而今将军横渡西河俘虏魏王在阏与生擒夏说一举攻克井陉不到一早晨的时间就打垮了赵军二十万诛杀了成安君名声传扬四海声威震动天下农民们预感到兵灾临头没有不放下农具停止耕作穿好的吃好的打发日子专心倾听战争的消息等待死亡的来临像这些都是将军在策略上的长处然而眼下百姓劳苦士卒疲惫很难用以作战如果将军发动疲惫的军队停留在燕国坚固的城池之下要战恐怕时间过长力量不足不能攻克实情暴露威势就会减弱旷日持久粮食耗尽而弱小的燕国不肯降服齐国一定会拒守边境以图自强燕、齐两国坚持不肯降服那么刘项双方的胜负就不能断定像这样就是将军战略上的短处我的见识浅薄但我私下认为攻燕伐齐是失策啊所以善于带兵打仗的人不拿自己的短处攻击敌人的长处而是拿自己的长处去攻击敌人的短处韩信说虽然如此那么应该怎么办呢广武君回答说如今为将军打算不如按兵不动安定赵国的社会秩序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孤方圆百里之内每天送来的牛肉美酒用以犒劳将士摆出向北进攻燕国的姿态而后派出说客拿着书信在燕国显示自己战略上的长处燕国必不敢不听从燕国顺从之后再派说客往东劝降齐国齐国就会闻风而降服即使有聪明睿智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替齐国谋划了如果这样那么夺取天下的大事都可以谋求了用兵本来就有先虚张声势而后采取实际行动的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韩信说好听从了他的计策派遣使者出使燕国燕国听到消息果然立刻降服于是派人报告汉王并请求立张耳为赵王用以镇抚赵国汉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就封张耳为赵王
楚国多次派出奇兵渡过黄河攻击赵国赵国张耳和韩信往来救援在行军中安定赵国的城邑调兵支援汉王楚军正把汉王紧紧地围困在荥阳汉王从南面突围到宛县、叶县一带接纳了黥布奔入成皋楚军又急忙包围了成皋六月间汉王逃出成皋向东渡过黄河只有滕公相随去张耳军队在修武的驻地一到就住进客馆里第二天早晨他自称是汉王的使臣骑马奔入赵军的营垒韩信、张耳还没有起床汉王就在他们的卧室里夺取了他们的印信和兵符用军旗召集众将更换了他们的职务韩信、张耳起床后才知道汉王来了大为震惊汉王夺取了他二人统率的军队命令张耳防守赵地任命韩信为国相让他收集赵国还没有发往荥阳的部队去攻打齐国
韩信领兵向东进发还没渡过平原津听说汉王派郦食其已经说服齐王归顺了韩信打算停止进军范阳说客蒯通规劝韩信说将军是奉诏攻打齐国汉王只不过暗中派遣一个密使游说齐国投降难道有诏令停止将军进攻吗为什么不进军呢况且郦生不过是个读书人坐着车子鼓动三寸之舌就收服齐国七十多座城邑将军率领数万大军一年多的时间才攻克赵国五十多座城邑为将多年反不如一个读书小子的功劳吗于是韩信认为他说得对听从他的计策就率军渡过黄河齐王听从郦生的规劝以后挽留郦生开怀畅饮撤除了防备汉军的设施韩信乘机突袭齐国属下的军队很快就打到国都临菑齐王田广认为被郦生出卖了就把他煮死而后逃往高密派出使者前往楚国求救
韩信平定临菑以后就向东追赶田广一直追到高密城西楚国也派龙且率领兵马号称二十万前来救援齐国齐王田广和司马龙且两支部队合兵一起与韩信作战还没交锋有人规劝龙且说汉军远离国土拼死作战其锋芒锐不可挡齐楚两军在本乡本土作战士兵容易逃散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出让齐王派他亲信大臣去安抚已经沦陷的城邑这些城邑的官吏和百姓知道他们的国王还在楚军又来援救一定会反叛汉军汉军客居两千里之外齐国城邑的人都纷纷起来反叛他们那势必得不到粮食这就可以迫使他们不战而降龙且说我一向了解韩信的为人容易对付他而且援救齐国不战而使韩信投降我还有什么功劳如今战胜他齐国一半土地可以分封给我为什么不打于是决定开战与韩信隔着潍水摆开阵势韩信下令连夜赶做一万多口袋装满沙土堵住潍水上游带领一半军队渡过河去攻击龙且假装战败往回跑龙且果然高兴地说本来我就知道韩信胆小害怕于是就渡过潍水追赶韩信韩信下令挖开堵塞潍水的沙袋河水汹涌而来龙且的军队一多半还没渡过河去韩信立即回师猛烈反击杀死了龙且龙且在潍水东岸尚未渡河的部队见势四散逃跑齐王田广也逃跑了韩信追赶败兵直到城阳把楚军士兵全部俘虏了
汉四年(前203)韩信降服且平定了整个齐国派人向汉王上书说齐国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南面的边境与楚国交界不设立一个暂时代理的王来镇抚局势一定不能稳定为有利于当前的局势希望允许我暂时代理齐王正当这时楚军在荥阳紧紧地围困着汉王韩信的使者到了汉王打开书信一看勃然大怒骂道我在这儿被围困日夜盼着你来帮助我你却想自立为王张良、陈平暗中踩汉王的脚凑近汉王的耳朵说目前汉军处境不利怎么能禁止韩信称王呢不如趁机册立他为王很好地待他让他自己镇守齐国不然可能发生变乱汉王醒悟又故意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做真王罢了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就派遣张良前往册立韩信为齐王征调他的军队攻打楚军
楚军失去龙且后项王害怕了派盱眙人武涉前往规劝齐王韩信说天下人对秦朝的统治痛恨已久了大家才合力攻打它秦朝破灭后按照功劳裂土分封各自为王以便休兵罢战如今汉王又兴师东进侵犯他人的境界掠夺他人的封地已经攻破三秦率领军队开出函谷关收集各路诸侯的军队向东进击楚国他的意图是不吞并整个天下不肯罢休他贪心不足到这步田地太过份了况且汉王不可信任自身落到项王的掌握之中多次了是项王的怜悯使他活下来然而一经脱身就背弃盟约再次进攻项王他是这样地不可亲近不可信任如今您即使自认为和汉王交情深厚替他竭尽全力作战最终还得被他所擒您所以能够延续到今天是因为项王还存在啊当前刘、项争夺天下的胜败举足轻重的是您您向右边站那么汉王胜您向左边站那么项王胜假若项王今天被消灭下一个就该消灭您了您和项王有旧交情为什么不反汉与楚联和三分天下自立为王呢如今放过这个时机必然要站到汉王一边攻打项王一个聪明睿智的人难道应该这样做吗韩信辞谢说我侍奉项王官不过郎中职位不过是个持戟的卫士言不听计不用所以我背楚归汉汉王授予我上将军的印信给我几万人马脱下他身上的衣服给我穿把好食物让给我吃言听计用所以我才能够到今天这个样子人家对我亲近、信赖我背叛他不吉祥即使到死也不变心希望您替我辞谢项王的盛情
武涉走后齐国人蒯通知道天下胜负的关键在于韩信想出奇计打动他就用看相的身份规劝韩信说我曾经学过看相技艺韩信说先生给人看相用什么方法蒯通回答说人的高贵卑贱在于骨骼忧愁、喜悦在于面色成功失败在于决断用这三项验证人相万无一失韩信说好先生看看我的相怎么样蒯通回答说希望随从人员暂时回避一下韩信说周围的人离开吧蒯通说看您的面相只不过封侯而且还有危险不安全看您的背相显贵而不可言韩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蒯通说当初天下举兵起事的时候英雄豪杰纷纷建立名号一声呼喊天下有志之士像云雾那样聚集像鱼鳞那样杂沓如同火焰迸飞狂风骤起正当这时关心的只是灭亡秦朝罢了而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辜的百姓肝胆涂地父子的尸骨暴露在荒郊野外数不胜数楚国人从彭城起事转战四方追逐败兵直到荥阳乘着胜利像卷席子一样向前挺进声势震动天下然后军队被困在京、索之间被阻于成皋以西的山岳地带不能再前进已经三年了汉王统领几十万人马在巩县、洛阳一带抗拒楚军凭借着山河的险要虽然一日数战却无尺寸之功以至遭受挫折失败几乎不能自救在荥阳战败在成皋受伤于是逃到宛、叶两县之间这就是所说的智尽勇乏了将士的锐气长期困顿于险要关塞而被挫伤仓库的粮食也消耗殆尽百姓疲劳困苦怨声载道人心动荡无依无靠以我估计这样的局面不是天下的圣贤就不能平息这场天下的祸乱当今刘、项二王的命运都悬挂在您的手里您协助汉王汉王就胜利协助楚王楚王就胜利我愿意披肝沥胆敬献愚计只恐怕您不采纳啊果真能听从我的计策不如让楚、汉双方都不受损害同时存在下去你和他们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形成那种局面就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凭借您的贤能圣德拥有众多的人马装备占据强大的齐国迫使燕、赵屈从出兵到刘、项两军的空虚地带牵制他们的后方顺应百姓的心愿向西去制止刘、项分争为军民百姓请求保全生命那么天下就会迅速地群起而响应有谁敢不听从而后割取大国的疆土削弱强国的威势用以分封诸侯诸侯恢复之后天下就会感恩戴德归服听命于齐稳守齐国故有的疆土据有胶河、泗水流域用恩德感召诸侯恭谨谦让那么天下的君王就会相继前来朝拜齐国听说‘苍天赐予的好处不接 受反而会受到惩罚时机到了不采取行动反而要遭祸殃’希望您仔细地考虑这件事
韩信说汉王给我的待遇很优厚他的车子给我坐他的衣裳给我穿他的食物给我吃我听说坐人家车子的人要分担人家的祸患穿人家衣裳的人心里要想着人家的忧患吃人家食物的人要为人家的事业效死我怎么能够图谋私利而背信弃义呢蒯通说你自认为和汉王友好想建立流传万世的功业我私下认为这种想法错了当初常山王、成安君还是平民百姓时结成割掉脑袋也不反悔的交情后来因为张黡、陈泽的事发生争执使得二人彼此仇恨常山王背叛项王捧着项婴的人头逃跑归降汉王汉王借给他军队向东进击在泜水以南杀死了成安君身首异处被天下人耻笑这两个人的交情可以说是天下最要好的然而到头来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这是为什么呢祸患产生于贪得无厌而人心又难以猜测如今您打算用忠诚、信义与汉王结交一定比不上张耳、陈余结交更巩固而你们之间的关连的事情又比张黡、陈泽的事件重要的多所以我认为您断定汉王不会危害自己也错了大夫文种、范蠡使濒临灭亡的越国保存下来辅佐勾践称霸诸侯功成名就之后文种被迫自杀范蠡被迫逃亡野兽已经打完了猎犬被烹杀以交情友谊而论您和汉王就比不上张耳与成安君了以忠诚信义而论也就赶不上大夫文种、范蠡与越王勾践了从这两个事例看足够您断定是非了希望您深思熟虑地考虑况且我听说勇敢、谋略使君主感到威胁的人有危险而功勋卓著冠盖天下的人得不到赏赐请让我说一说大王的功绩和谋略吧您横渡西河俘虏赵王生擒夏说带领军队夺取井陉杀死成安君攻占了赵国以声威镇服燕国平定安抚齐国向南摧毁楚国军队二十万向东杀死楚将龙且西面向汉王捷报这可以说是功劳天下无二而计谋出众世上少有如今您据有威胁君主的威势持有不能封赏的功绩归附楚国楚国人不信任归附汉国汉国人震惊恐惧您带着这样大的功绩和声威那里是您可去的地方呢身处臣子地位而有着使国君感到威胁的震动名望高于天下所有的人我私下为您感到危险韩信说先生暂且说到这儿吧让我考虑考虑
此后过了数日蒯通又对韩信说能够听取别人的善意就能预见事情发展变化的征兆能反复思考就能把握成功的关键听取意见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决策失误而能够长治久安的人实在少有听取意见很少判断失误的人就不能用花言巧语去惑乱他计谋筹划周到不本末倒置的人就不能用花言巧语去扰乱他甘愿做劈柴喂马差事的人就会失掉争取万乘之国权柄的机会安心微薄俸禄的人就得不到公卿宰相的高位所以办事坚决是聪明人果断的表现犹豫不决是办事情的祸害专在细小的事情上用心思就会丢掉天下的大事有判断是非的智慧决定后又不敢冒然行动这是所有事情的祸根所以俗话说猛虎犹豫不能决断不如黄蜂、蝎子用毒刺去螫骏马徘徊不前不如劣马安然慢步勇士孟贲狐疑不定不如凡夫俗子决心实干以求达到目的即使有虞舜、夏禹的智慧闭上嘴巴不讲话不如聋哑人借助打手势起作用’这些俗语都说明付诸行动是最可宝贵的所有的事业都难以成功而容易失败时机难以抓住而容易失掉时机啊时机丢掉了就不会再来希望您仔细地考虑斟酌韩信犹豫不决不忍心背叛汉王又自认为功勋卓著汉王终究不会夺去自己的齐国于是谢绝了蒯通蒯通的规劝没有被采纳就假装疯癫做了巫师
汉王被围困在固陵时采用了张良的计策征召齐王韩信于是韩信率领军队在垓下与汉王会师项羽被打败后高祖用突然袭击的办法夺取了齐王的军权汉五年正月改封齐王韩信为楚王建都下邳
韩信到了下邳召见曾经分给他饭吃的那位漂母赐给她黄金千斤轮到下乡南昌亭亭长赐给百钱说您是小人做好事有始无终召见曾经侮辱过自己、让自己从他胯下爬过去的年轻人任用他做了中尉并告诉将相们说这是位壮士当侮辱我的时候我难道不能杀死他吗杀掉他没有意义所以我忍受了一时的侮辱而成就了今天的功业
项王部下逃亡的将领锺离昧家住伊庐一向与韩信友好项王死后他逃出来归附韩信汉王怨恨锺离昧听说他在楚国诏令楚国逮捕锺离昧韩信初到楚国巡行所属县邑进进出出都带着武装卫队汉六年有人上书告发韩信谋反高帝采纳陈平的计谋假托天子外出巡视会见诸侯南方有个云梦泽派使臣通告各诸侯到陈县聚会说我要巡视云梦泽其实是要袭击韩信韩信却不知道高祖将要到楚国时韩信曾想发兵反叛又认为自己没有罪想朝见高祖又怕被擒有人对韩信说杀了锺离昧去朝见皇上皇上一定高兴就没有祸患了韩信去见锺离昧商量锺离昧说汉王所以不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您这里你想逮捕我取悦汉王我今天死你也会紧跟着死的于是骂韩信说你不是个忠厚的人终于刎颈身死韩信拿着他的人头到陈县朝拜高帝皇上命令武士捆绑了韩信押在随行的车上韩信说果真像人们说的‘狡兔死了出色的猎狗就遭到烹杀高翔的飞禽光了优良的弓箭收藏起来敌国破灭谋臣死亡’现在天下已经平安我本来应当遭烹杀皇上说有人告发你谋反就给韩信带上了刑具到了洛阳赦免了韩信的罪过改封为淮阴侯
韩信知道汉王畏忌自己的才能常常托病不参加朝见和侍行从此韩信日夜怨恨在家闷闷不乐和绛侯、灌婴处于同等地位感到羞耻韩信曾经拜访樊哙将军樊哙跪拜送迎自称臣子说大王怎么竟肯光临韩信出门笑着说我这辈子竟然和樊哙这般人为伍了皇上经常从容地和韩信议论将军们的高下认为各有长短皇上问韩信像我的才能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说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皇上说你怎么样回答说我是越多越好皇上笑着说您越多越好为什么还被我俘虏了韩信说陛下不能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被陛下俘虏的原因况且陛下是上天赐予的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史记·淮阴侯列传》及其翻译
【翻译】
淮阴侯韩信,是淮阴人。当初为平民百姓时,贫穷,没有好品行,不能够被推选去做官,又不能做买卖维持生活,经常寄居在别人家吃闲饭,人们大多厌恶他。曾经多次前往下乡南昌亭亭长处吃闲饭,接连数月,亭长的妻子嫌恶他,就提前做好早饭,端到内室床上去吃。开饭的时候,韩信去了,却不给他准备饭食。韩信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居然离去不再回来。
韩信在城下钓鱼,有几位老大娘漂洗涤丝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见韩信饿了,就拿出饭给韩信吃。几十天都如此,直到漂洗完毕。韩信很高兴,对那位大娘说:“我一定重重地报答老人家。”大娘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你报答吗?”
淮阴屠户中有个年轻人侮辱韩信说:“你虽然长的高大,喜欢带刀佩剑,其实是个胆小鬼罢了。”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低下身去,趴在地上,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满街的人都笑话韩信,认为他胆小。
《史记》卷九十二 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2)
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汉王南出,之宛、叶间,得黥布,走入成皋,楚又复急围之。六月,汉王出成皋,东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信引兵东,未渡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韩信欲止。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从其计,遂渡。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已,乃亨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韩信已定临菑,遂东追广至高密西。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广、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人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其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遂战,与信夹潍水陈。韩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详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虏楚卒。
汉四年,遂皆降平齐。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韩信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等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征其兵击楚。
楚已亡龙且,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合,参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
武涉已去,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
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欢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已,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亨。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范蠡之于句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后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釐之小计,遗天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
汉王之困固陵,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
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南昌亭下,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召辱已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
项王亡将钟离昧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死后,亡归信。汉王怨昧,闻其在楚,诏楚捕昧。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陈平计,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游云梦。”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反,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昧谒上,上必喜,无患。”信见昧计事。昧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昧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于汉,吾今日死,公亦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高祖于陈。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倍。至雒阳,赦信罪,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常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陈豨拜为钜鹿守,辞无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汉十年,陈豨果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阴使人至豨所,曰:“弟举兵,吾从此助公。”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众皆贺。国相绐信曰:“虽疾,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问:“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计。”高祖曰:“是齐辩士也。”乃诏齐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于此。如彼竖子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呼,冤哉亨也!”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冤?”对曰:“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俊乌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遂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蹠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亨之邪?”高帝曰:“置之。”乃释通之罪。
太史公曰:
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已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叛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
《史记》,二十四史之一,最初称为《太史公书》或《太史公记》、《太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下面是《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快来看看吧!
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
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之,居戏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数以策干项羽,羽不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轻,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说之。言于上,上拜以为治粟都尉,上未知奇也。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暗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有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翳、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八月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汉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合齐、赵共击楚。四月,至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之间,以故楚兵卒不能西。
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亦反汉与楚和。六月,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国,即绝河关反汉,与楚约和。汉王使郦生说豹,不下。其八月,以信为左丞相,击魏。魏王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缻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定魏为河东郡。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后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信与张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成安君陈余闻汉且袭之也,聚兵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西将之头可致于戏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否,必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也,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曰:“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能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广武君策不用。
韩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令其裨将传飱,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莫信,详应曰:“诺。”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为壁,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军望见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将之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张耳详弃鼓旗,走水上军。水上军开入之,复疾战。赵果空壁争汉鼓旗,逐韩信、张耳。韩信、张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共候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胜,不能得信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而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没泜水上,禽赵王歇。
信乃令军中毋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购千金。于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下者,信乃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师事之。
诸将效首虏,(休)毕贺,因问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
于是信问广武君曰:“仆欲让攻燕,东伐齐,何苦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今臣败亡之虏,何足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之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因固问曰:“仆委心归计,愿足下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必足用,顾效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败鄗下,身死泜上。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振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若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恐久力不能拔,情见势屈,矿日粮竭,而弱燕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强也。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将军所短也。臣愚,窃以为亦过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使喧言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韩信曰:“善。”从其策,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服其国。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
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汉王南出,之宛、叶间,得黥布,走入成皋,楚又复急围之。六月,汉王出成皋,东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信引兵东,未渡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韩信欲止。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从其计,遂渡。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已,乃亨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韩信已定临菑,遂东追广至高密西。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广、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人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其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遂战,与信夹潍水陈。韩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详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虏楚卒。
汉四年,遂皆降平齐。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韩信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等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征其兵击楚。
楚已亡龙且,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合,参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
武涉已去,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
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欢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已,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亨。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范蠡之于句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后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釐之小计,遗天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
汉王之困固陵,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
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南昌亭下,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召辱已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
项王亡将钟离昧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死后,亡归信。汉王怨昧,闻其在楚,诏楚捕昧。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陈平计,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游云梦。”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反,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昧谒上,上必喜,无患。”信见昧计事。昧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昧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于汉,吾今日死,公亦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高祖于陈。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倍。至雒阳,赦信罪,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常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陈豨拜为钜鹿守,辞无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汉十年,陈豨果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阴使人至豨所,曰:“弟举兵,吾从此助公。”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众皆贺。国相绐信曰:“虽疾,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问:“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计。”高祖曰:“是齐辩士也。”乃诏齐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于此。如彼竖子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呼,冤哉亨也!”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冤?”对曰:“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俊乌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遂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蹠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亨之邪?”高帝曰:“置之。”乃释通之罪。
太史公曰:
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已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叛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史记》卷九十六 张丞相列传第三十六(2)
苍为丞相十馀年,鲁人公孙臣上书言汉土德时,其符有黄龙当见。诏下其议张苍,张苍以为非是,罢之。其後黄龙见成纪,於是文帝召公孙臣以为博士,草土德之历制度,更元年。张丞相由此自绌,谢病称老。苍任人为中候,大为奸利,上以让苍,苍遂病免。苍为丞相十五岁而免。孝景前五年,苍卒,谥为文侯。子康侯代,八年卒。子类代为侯,八年,坐临诸侯丧後就位不敬,国除。
初,张苍父长不满五尺,及生苍,苍长八尺馀,为侯、丞相。苍子复长。及孙类,长六尺馀,坐法失侯。苍之免相後,老,口中无齿,食乳,女子为乳母。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苍年百有馀岁而卒。
申屠丞相嘉者,梁人,以材官蹶张从高帝击项籍,迁为队率。从击黥布军,为都尉。孝惠时,为淮阳守。孝文帝元年,举故吏士二千石从高皇帝者,悉以为关内侯,食邑二十四人,而申屠嘉食邑五百户。张苍已为丞相,嘉迁为御史大夫。张苍免相,孝文帝欲用皇后弟窦广国为丞相,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广国贤有行,故欲相之,念久之不可,而高帝时大臣又皆多死,馀见无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为丞相,因故邑封为故安侯。
嘉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隆爱幸,赏赐累巨万。文帝尝燕饮通家,其宠如是。是时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礼。丞相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臣,则富贵之;至於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坐府中,嘉为檄召邓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故不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邓通既至,为文帝泣曰:“丞相几杀臣。”
嘉为丞相五岁,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晁错为内史,贵幸用事,诸法令多所请变更,议以谪罚侵削诸侯。而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嘉闻之,欲因此以法错擅穿宗庙垣为门,奏请诛错。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景帝。至朝,丞相奏请诛内史错。景帝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先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欧血而死。谥为节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子侯臾代,六岁,坐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国除。
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时开封侯陶青、桃侯刘舍为丞相。及今上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强侯庄青翟、高陵侯赵周等为丞相。皆以列侯继嗣,足足廉谨,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有著於当世者。
太史公曰:“张苍文学律历,为汉名相,而绌贾生、公孙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颛顼历,何哉?周昌,木强人也。任敖以旧德用。申屠嘉可谓刚毅守节矣,然无术学,殆与萧、曹、陈平异矣。”
孝武时丞相多甚,不记,莫录其行起居状略,且纪征和以来。
有车丞相,长陵人也。卒而有韦丞相代。韦丞相贤者,鲁人也。以读书术为吏,至大鸿胪。有相工相之,当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玄成。相工曰:“此子贵,当封。”韦丞相言曰:“我即为丞相,有长子,是安从得之?”後竟为丞相,病死,而长子有罪论,不得嗣,而立玄成。玄成时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让国之名。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为关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国邑。韦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丞相相者,济阴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诸吏带剑,带剑前奏事。或有不带剑者,当入奏事,至乃借剑而敢入奏事。其时京兆尹赵君,丞相奏以免罪,使人执魏丞相,欲求脱罪而不听。复使人胁恐魏丞相,以夫人贼杀侍婢事而私独奏请验之,发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击问之,实不以兵刃杀也。而丞相司直繁君奏京兆尹赵君迫胁丞相,诬以夫人贼杀婢,发吏卒围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骑士事,赵京兆坐要斩。又有使掾陈平等劾中尚书,疑以独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长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蚕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为关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国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
邴丞相吉者,鲁国人也。以读书好法令至御史大夫。孝宣帝时,以有旧故,封为列侯,而因为丞相。明於事,有大智,後世称之。以丞相病死。子显嗣。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失列侯,得食故国邑。显为吏至太仆,坐官秏乱,身及子男有奸赃,免为庶人。
邴丞相卒,黄丞相代。长安中有善相工田文者,与韦丞相、魏丞相、邴丞相微贱时会於客家,田文言曰:“今此三君者,皆丞相也。”其後三人竟更相代为丞相,何见之明也。
黄丞相霸者,淮阳人也。以读书为吏,至颍川太守。治颍川,以礼义条教喻告化之。犯法者,风晓令自杀。化大行,名声闻。孝宣帝下制曰:“颍川太守霸,以宣布诏令治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狱中无重囚。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徵为京兆尹而至丞相,复以礼义为治。以丞相病死。子嗣,後为列侯。黄丞相卒,以御史大夫于定国代。于丞相已有廷尉传,在张廷尉语中。于丞相去,御史大夫韦玄成代。
韦丞相玄成者,即前韦丞相子也。代父,後失列侯。其人少时好读书,明於诗、论语。为吏至卫尉,徙为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薛君免,为御史大夫。于丞相乞骸骨免,而为丞相,因封故邑为扶阳侯。数年,病死。孝元帝亲临丧,赐赏甚厚。子嗣後。其治容容随世俗浮沈,而见谓谄巧。而相工本谓之当为侯代父,而後失之;复自游宦而起,至丞相。父子俱为丞相,世间美之,岂不命哉!相工其先知之。韦丞相卒,御史大夫匡衡代。
丞相匡衡者,东海人也。好读书,从博士受诗。家贫,衡佣作以给食饮。才下,数射策不中,至九,乃中丙科。其经以不中科故明习。补平原文学卒史。数年,郡不尊敬。御史徵之,以补百石属荐为郎,而补博士,拜为太子少傅,而事孝元帝。孝元好诗,而迁为光禄勋,居殿中为师,授教左右,而县官坐其旁听,甚善之,日以尊贵。御史大夫郑弘坐事免,而匡君为御史大夫。岁馀,韦丞相死,匡君代为丞相,封乐安侯。以十年之间,不出长安城门而至丞相,岂非遇时而命也哉!
太史公曰:深惟士之游宦所以至封侯者,微甚。然多至御史大夫即去者。诸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或乃阴私相毁害,欲代之。然守之日久不得,或为之日少而得之,至於封侯,真命也夫!御史大夫郑君守之数年不得,匡君居之未满岁,而韦丞相死,即代之矣,岂可以智巧得哉!多有贤圣之才,困戹不得者众甚也。
求《淮阴侯列传》最后一段的翻译
君臣一体,自古以来就很困难。韩信被萧何相国看重而极力推荐给刘邦,因自己的策略而登坛拜为大将军。潍水之战半渡而击,背水之战拔赵帜易汉帜。归于大汉一方,汉国加重了胜利的把握,归属楚国则楚国得以安定。最终却是不考虑三分天下,以至于最后落了个高祖伪游云梦被贬的结局实在令人叹息。
【沈沙决水,半渡而击】潍水之战中,韩信利用敌人实行“半渡击”的作战原则,以沙囊壅水,引军半渡而击,先佯败而退,以诱敌半渡,导敌就范,尔后决水,分割歼敌,一气呵成,制敌于死命。见“囊沙壅水”。《百战奇略》一书将韩信“沈沙决水,半渡而击”战法列为“水战”法则。
【拔帜传餐】谓韩信背水之战事。拔帜:指汉军拔赵帜易汉帜。见“拔帜易帜”。传餐:传送食物。语本《史记?淮阴侯列传》:“令其裨将传餐,曰:‘今日破赵会食。’
【伪游】汉初韩信因为功大被封为楚王。由于其势力过大招致汉高祖刘邦的猜忌,于是他就假装去云梦泽游玩,趁韩信迎接的时候将他擒下,最后把他软禁贬为淮阴侯。
【淮阴侯列传】最后一段的译文:太史公曰~~~不亦宜乎!(那一段)
译文:太史公说:我到淮阴,淮阴人对我说,韩信即使是平民百姓时,他的心志就与众不同。他母亲死了,家中贫困没有用来葬母亲的钱,可他还是到处寻找又高又宽敞的坟地,让坟墓旁可以安置万户人家。我看了他母亲的坟墓,的确如此。假使韩信学会谦让,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自恃自己的才能的话,那就差不多了。他在汉朝的功勋可以和周朝的周公、召公、太公这些人一样,后世子孙就可以享祭不绝。可是,他没能致力于这样做,而天下已经安定,竟然图谋叛乱,被诛灭宗族,不也是应该的么。出自:司马迁[西汉]《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中《淮阴侯列传》。原句:太史公曰: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同辑),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扩展资料:文章创作背景《淮阴侯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出自《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本传记载了西汉开国功臣韩信一生的事迹。功高于世,却落个夷灭宗族的下场。注入了作者无限同情和感慨。 东周时期王道废弛,秦朝毁弃古代文化典籍,以致明堂、石室的珍贵图书典籍散失错乱。汉朝建立后,萧何修订法律,韩信申明军法,张苍制立章程,叔孙通确定礼仪,品学兼优的文学之士逐渐进用,《诗》《书》等被毁弃的古书亦不断在各地被爱好文学的人士搜寻并献出。《史记》取材相当广泛。当时社会上流传的《世本》、《国语》、《秦记》、《楚汉春秋》、诸子百家等著作和国家的文书档案,以及实地调查获取的材料,都是司马迁写作《史记》的重要材料来源。特别可贵的是,司马迁对搜集的材料做了认真的分析和选择,淘汰了一些无稽之谈,如不列没有实据的三皇,以五帝作为本纪开篇,对一些不能弄清楚的问题,或者采用阙疑的态度,或者记载各种不同的说法。由于取材广泛,修史态度严肃认真,所以,《史记》记事翔实,内容丰富。司马氏世代为太史,整理和论述历史。《隋书·经籍志》载:“谈乃据《左氏春秋》、《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接其后事,成一家之言。”可见司马迁之父司马谈有意继续编订《春秋》以后的史事。司马谈曾任太史令,将修史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可惜壮志未酬。元封元年,汉武帝进行封禅大典,司马谈身为太史令,却无缘参与当世盛事,引为终生之憾,忧愤而死,死前将遗志嘱咐儿子司马迁说:“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司马迁则回答道:“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可知司马迁乃秉承父亲的遗志完成史著。《史记》以《封禅书》为其八书之一,即见其秉先父之意。司马迁是绍继《春秋》,并以汉武帝元狩元年“获麟”,撰写《史记》。司马迁子承父志,继任太史令。他早年受学于孔安国、董仲舒,漫游各地,了解风俗,采集传闻。初任郎中,奉使西南。太初元年(前104年),司马迁开始了《太史公书》即后来被称为《史记》的史书创作。但是,事出意外,天汉三年(前98年),李陵战败投降匈奴,司马迁因向汉武帝辩护事情原委而被捕入狱,并处以宫刑,在形体和精神上给了他巨大的创伤。出狱后任中书令,他忍辱含垢,发奋继续完成所著史籍,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前后经历了14年,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
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翻译是什么?
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翻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过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图有什么报答吗。出处:西汉 司马迁《淮阴侯列传》:初,淮阴侯韩信,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信钓于城下,有漂母见信饥,饭信。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译文:当初,淮阴人韩信,家境贫寒,没有好的德行,不能被推选去做官,又不会经商做买卖谋生,常常跟着别人吃闲饭,人们大都厌恶他。韩信曾经在城下钓鱼,有位在水边漂洗丝绵的老太太看到他饿了,就拿饭来给他吃。韩信非常高兴,对那位老太太说:“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老人家。”老太太生气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过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图有什么报答吗?”《淮阴侯列传》记载内容《淮阴侯列传》记载了韩信一生的事迹,突出了他的军事才能和累累战功。功高于世,却落个夷灭宗族的下场。注入了作者无限同情和感慨。本文细节描写非常精彩。韩信受胯下之辱的细节,不仅画活了屠中少年的个性特征,而且也很好地描写出韩信的心理特征。
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出处。
解释: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你报答吗?这句话出自西汉 司马迁的《淮阴侯列传》。原文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视之,俛出袴下,蒲伏(同匍匐)。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译文:韩信在城下钓鱼,有几位老大娘漂洗涤丝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见韩信饿了,就给韩信吃饭。几十天都如此,直到漂洗完毕。韩信很高兴,对那位大娘说:“我一定会有重重地报答您的时候。”大娘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你报答吗?”淮阴屠户中有个年轻人欺侮韩信说:“你虽然长的高大,喜欢带刀佩剑,其实是个胆小鬼罢了。”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能杀死我,就拿剑刺我;如果杀不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用眼睛盯着他很久,低下身去,趴在地上,从他的两腿之间爬了过去。满街的人都笑话韩信,认为他胆小。扩展资料:《淮阴侯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出自《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本传记载了韩信一生的事迹,突出了他的军事才能和累累战功。功高于世,却落个夷灭宗族的下场。注入了作者无限同情和感慨。本文细节描写非常精彩。韩信受胯下之辱的细节,不仅画活了屠中少年的个性特征,而且也很好地描写出韩信的心理特征。